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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王电脑之生死维修2(连载小说)

......上接第一部可点击.....

更新于2025年9月15日

第七章 滴答声中的崩溃

听筒里那规律、冰冷的滴答声,像一根尖锐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狠狠扎进大脑深处。

一下,又一下。

精准,冷漠,带着某种致命的节奏感。

和维修店里那个储气罐泄漏的声音,一模一样!

不——!甚至更清晰,更令人胆寒!

“薇……林薇?!说话!你说话啊!”我对着手机嘶吼,声音破裂得不成样子,左手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恐慌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我,冻僵了每一根神经。

没有回应。

只有那持续不断的、催命的滴答声。

她出事了。她真的出事了。就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清除程序”已经蔓延到了我的家!他们用某种方式……某种类似的手段……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我几乎窒息,眼前阵阵发黑。监测仪器的心跳指数疯狂飙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砰!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那个年轻警察去而复返,脸色焦急,身后跟着一名护士。

“王先生!冷静!发生什么了?!”警察一眼就看到了我手中属于他的手机,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来想要夺回。

“别过来!”我猛地缩回手,将手机死死护在胸前,身体因激动和恐惧剧烈颤抖,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们,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到底是谁?!说话!!”

滴答。滴答。滴答。

手机里那诡异的声音还在持续传出,在突然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年轻警察和护士的动作都顿住了,他们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脸上同时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那是什么声音?”护士下意识地问。

警察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紧紧盯着手机,又看向状若疯狂的我,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再试图抢夺,而是缓缓抬起双手,做出安抚的姿态。

“王先生,把手机给我,我需要检查这个号码,查明情况!”他的语气尽量保持平稳,但眼神里的焦灼掩饰不住,“我向你保证,我们会立刻处理!请你相信我们!”

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但理智残存的一丝声音告诉我,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我孤立无援,被困病床,除了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警察,我还能依靠什么?

我的左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将手机递还给他。指尖脱离手机的那一刹那,仿佛割断了与林薇最后的一丝联系。

警察一把抓过手机,迅速放到耳边倾听,他的眉头紧紧锁起,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飞快地按了免提键。

那冰冷的滴答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病房。

滴答。滴答。滴答。

他迅速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似乎是在查询这个来电号码的信息或者进行录音。同时,他对着肩头的对讲机急促低语:“指挥中心,我是7号,请求紧急追踪一个号码的通话来源和信号状态,号码是139XXXXXXXX,立刻!重复,立刻!”

对讲机那边传来模糊的应答。

我们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滴答声每响一下,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

十几秒后,对讲机再次响起,声音清晰了一些:“7号,目标号码信号源最后消失位置已锁定,经纬度坐标是……确认地点为锦绣花园小区3栋1702室。信号于4分17秒前中断,中断前有持续低频脉冲信号特征,类似……定时器或触发装置反馈。建议最高级别警戒!”

锦绣花园3栋1702室!

那是我家!真的是我家!

信号中断……低频脉冲……定时器……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副极其恐怖的图景!

“不——!!!”我发出一声凄厉到不像人声的嘶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完全不顾右手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上连接的各种管线,疯了一样想要冲下床!“薇!!让我出去!我要去救她!!!”

护士和警察同时扑上来死死按住我。

“冷静!王先生!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特警和排爆队已经出动了!”警察在我耳边大吼,用力压制着我的挣扎。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那是毒气!或者是炸弹!他们不会留时间的!放开我!”我歇斯底里地挣扎,泪水、汗水、还有伤口崩裂渗出的鲜血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挣脱他们的束缚。

监测仪器的警报声尖锐得快要刺破耳膜。

更多的护士冲了进来,有人拿着镇静剂注射器。

就在这极端混乱的时刻——

手机里,那持续不断的、冰冷的滴答声……

突然,停止了。

毫无征兆地。

戛然而止。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病房里瞬间陷入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只有我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监测仪器依旧疯狂的警报声。

所有人都僵住了,动作停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部安静下来的手机。

停止了……是什么意思?

时间到了?装置完成了启动?还是……被解除了?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未知感攥紧了我的心脏。

下一秒。

嗡嗡嗡——

警察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屏幕骤然亮起!

不是来电显示!

而是一个自动弹出的、极其简洁的黑色界面。

界面中央,是一个小小的、正在旋转加载的圆圈。

下面,是一行白色的、冰冷的宋体小字:

【“夜枭”协议附件 - 实时传输启动中…】


第八章 窥屏之眼

夜枭协议附件 - 实时传输启动中

那行字,像墓碑上的刻文,冰冷地烙印在手机屏幕上。

旋转的加载圆圈,像一个缓缓睁开的恶魔之眼,冷漠地注视着病房里的一切,注视着几乎崩溃的我。

时间仿佛被拉伸,又被压缩。每一毫秒的加载,都伴随着我心脏疯狂而痛苦的搏动。伤口在尖叫,肺部在灼烧,但所有这些生理上的痛苦,都被那股冰彻骨髓的恐惧彻底压过。

警察的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屏幕,对着对讲机急促地低吼:信号来源追踪到了吗?!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讲机里传来焦急却无奈的回应:正在尝试!信号源加密方式从未见过,跳转频率极快,无法锁定!像是……军用级或者……”

后面的话被滋啦的电流噪声淹没。

军用级……“夜枭”……

加载圆圈消失了。

屏幕猛地一亮。

画面出现了。

不是我家卧室。

视角似乎更低一些,光线也更昏暗。画面微微晃动,带着一种……移动的韵律?

像是一个人的第一视角。

镜头向下扫过——一双穿着深色战术裤和黑色作战靴的脚,正无声而迅捷地行走在一条铺着浅米色地毯的走廊上。

那条地毯……

我认得那条地毯!我家门厅通往客厅的走廊!那是我们去年一起挑的,林薇很喜欢那个颜色和质感!

镜头抬起,扫过走廊墙壁。墙上挂着的那个手工羽毛装饰品,是林薇从云南带回来的!

真的是我家!这个人……这个正在拍摄视角的人……就在我家里!

他在移动,步伐稳定而专业,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他(或者她)的目标明确。

镜头转过走廊拐角。

客厅。

一片狼藉。

茶几翻倒,书籍和杂志散落一地,一只玻璃杯摔得粉碎,水渍还未干透。有明显的挣扎搏斗痕迹!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镜头没有在客厅停留,继续向前,推向卧室紧闭的房门。

握着手机的青年警察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对着对讲机嘶声力竭:他们进去了!目标地点确认是我家!重复,闯入者已在室内!需要强攻许可!立刻!!

对讲机那边传来混乱的指令声和跑步声,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卧室的门把手,在那视角里越来越大。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伸向门把,无声地拧动。

门,开了一条缝。

视角切入。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板上被撕扯断裂的束缚带,旁边扔着一块白色的、可能是胶布的东西。

镜头缓缓移动,扫过略显凌乱的床铺,最后,定格在卧室通往小阳台的玻璃门前。

窗帘没有完全拉拢。

一个穿着淡紫色睡衣的熟悉身影,正背对着镜头,面向玻璃门外的夜空。她微微低着头,肩膀似乎在轻轻颤抖。是林薇!她还活着!

狂喜和极致的恐惧同时击中了我!她还活着!但这个人……

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抬了起来,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稳稳地指向那个背影。

——!!!我发出无声的呐喊,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身体因巨大的惊骇而僵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背对着镜头的林薇,肩膀的颤抖突然停止了。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像是接到了某个无声的指令。

她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的脸。

没有预期的惊恐、泪水或绝望。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麻木,像是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脸色苍白得可怕,唯有嘴唇异常鲜红,像是刚刚涂抹过口红,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湿润感。

她的目光,没有看向那个拿枪指着她的闯入者。

而是……直直地、穿透了屏幕般,精准地……看向了我。

仿佛她知道我正在看。

仿佛这个实时传输,本就是为我准备的节目

然后,在那黑洞洞的枪口下,她苍白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

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

一个扭曲的、冰冷的、非人的……

微笑。

与此同时,那个拿着手机的年轻警察,似乎从极度的震惊中猛地回过神来。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不是看向屏幕,而是猛地扭头,惊恐地看向病房紧闭的房门!

他的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的配枪!

但是,太迟了。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悄无声息地……

推开了一道缝。

一道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视线,从门缝后阴影中,投了进来。

牢牢地锁定了我们。

第九章 病房杀机

那道从门缝后透来的视线,冰冷、黏腻,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过我的后颈。

年轻警察的反应快得惊人。在他扭头看到门缝后那双眼睛的刹那,他摸向配枪的手猛地改变方向,不是拔枪,而是狠狠将手中那部还在播放着恐怖直播的手机砸向病房的顶灯开关!

啪!

一声脆响,灯泡碎裂,黑暗如同浓墨般瞬间吞噬了整个病房!

低头!他发出一声短促急切的低吼,同时身体猛地向我扑来,带着我和沉重的医疗监测仪器一起,狠狠摔向病床的另一侧地面!

哐当!哗啦!

监测仪器被扯倒,屏幕碎裂,电线迸出火花,各种警报声扭曲成一声尖锐的长鸣,在黑暗中刺耳欲聋!

几乎就在我们摔倒在地的同一瞬间!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死亡气息的闷响,撕裂了黑暗!

是安装了高效消音器的枪声!

子弹精准地打在我们刚才所在的位置!病床的金属支架迸出火星,枕头里的羽绒被打得爆散开来,白色的羽毛在黑暗中如同幽灵般飘散!一股浓烈的、不同于消毒水的硝烟味弥漫开来!

我被警察死死压在身下,右手的伤口撞在地面上,剧痛让我几乎晕厥,但极致的恐惧却让感官变得异常清晰。我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狂跳,能听到压在我身上的警察粗重而紧张的喘息,能听到门外极其细微的、战术靴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们进来了!不止一个!

黑暗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待着别动!年轻警察在我耳边急速低语,声音因紧张而沙哑。他猛地从我身上滚开,黑暗中传来他快速移动的窸窣声,以及金属刮擦的轻响——他拔出了配枪!

噗!

又一声枪响!几乎是贴着他移动的方向响起!

子弹打在他刚才位置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入肉声。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显然被跳弹或者飞溅的碎片伤到了。

完了……我们被堵死在这个狭小的病房里了。对方有备而来,火力、夜视装备恐怕一应俱全。我们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猎物。

黑暗中,死寂再次降临。只有飘散的羽毛缓缓落下,和仪器残骸偶尔迸出的细小电火花。

他们在定位。在聆听。像耐心的猎人。

我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左手下意识地在身边摸索,触碰到了一截断裂的、带着尖锐塑料断口的仪器外壳。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口鼻。

就在这时——

————

一阵微弱却持续的震动声,突然从我不远处的地面上响起!

是那个年轻警察被摔脱手的对讲机!屏幕碎裂,但指示灯还在顽强地闪烁,震动着 敲打着 地面,发出在这死寂中无比清晰的噪音!

糟糕!

几乎在震动响起的下一秒!

噗噗噗!

密集的子弹如同毒蜂般倾泻而来,全部射向对讲机震动的位置!地面被打得碎屑飞溅!

操!年轻警察在另一个角落发出一声怒骂,显然对方的火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想到林薇那个诡异的微笑带来的巨大刺激,我猛地用左手抓起那截尖锐的仪器塑料断口,朝着记忆中病房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扔了过去!

塑料断口撞在墙壁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枪口瞬间调转!

噗!噗!

两颗子弹精准地命中声音来源!

就是现在!

压在我身上的重量一轻,年轻警察如同猎豹般从藏身处暴起!他没有开枪,而是猛地扑向其中一个枪口焰闪烁的位置!

黑暗中传来肉体猛烈撞击的闷响,以及一声压抑的痛呼!还有武器脱手掉落地面的声音!

他缠住了一个!

跑!!他在搏斗中发出嘶哑的狂吼,从窗口!快!!

窗口?!这里是四楼!

但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另一个闯入者的脚步声正在快速逼近!枪口可能在任何一刻再次喷出致命的火焰!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窗帘拉开的那个窗口!身后是令人牙酸的搏斗声、拳头到肉的闷响、以及被扼住喉咙般的窒息声!

摸到冰冷的窗框!用力向上推!窗户被锁死了!

呃啊——我发出绝望的低吼,用左手手肘狠狠撞向玻璃!

砰!哗啦——

玻璃应声而碎!冰冷的夜风瞬间倒灌进来,如同刀割!

来不及多想!我扒着满是玻璃碎碴的窗框,就要往外翻!

就在此时——

噗!

一声格外清晰的枪响,几乎就在我身后响起!

搏斗声戛然而止。

重物倒地的声音。

年轻警察的喘息声和闷哼声消失了。

时间仿佛凝固。

我僵硬地停在窗口,一半身体探在外面,冰冷的夜风吹拂着我汗湿的额头。

我不敢回头。

黑暗中,一个平稳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正在向我靠近。

一步一步。

踩在满地的玻璃碎屑和仪器残骸上,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枪口,似乎已经抵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子弹。

然而,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那个脚步声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略微有些沙哑的男声,用几乎是贴着耳朵的距离,清晰地、缓慢地,吐出两个字:

转身。

第十章 四楼窗台

转身。

那两个字,像两枚冰钉,楔入我几乎停跳的心脏。

冰冷,平稳,不带任何威胁的语调,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绝望。它不容置疑,仿佛我只是一个需要被校正方向的物件。

时间凝固了。破碎窗口灌进来的冷风,吹拂着我后颈的寒毛,也吹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身后,那个重物倒地的声音如同魔咒,在我脑海里不断回放——那个试图救我的警察……

我僵硬地停在窗台上,一半身体探在四楼高空冰冷的夜色里,另一半还残留着病房的死亡气息。右手悬吊带的束缚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每一次脉搏都牵扯着炸裂般的剧痛。

转身?面对一个刚刚冷血杀害了警察的职业杀手?

不。

唯一的生路,在外面。在这四楼之下,那片未知的、坚硬的水泥地。

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在那杀手话音落下的零点一秒内,我做出了选择。

我没有转身。

而是用还能动的左手猛地一推满是玻璃碎碴的窗框,身体借力向外全力扑出!

纵身跃下的瞬间,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几乎像是错觉的咂舌声,似乎是意外,又像是……不屑?

没有枪声。

只有耳边呼啸而起的、加速下坠的狂风!

完了!四楼!死定了!

视野疯狂旋转,城市的灯光扭曲成模糊的色带。失重感死死攥住肠胃。

砰!!

后背和左肩猛地撞上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我瞬间背过气去!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是楼下三楼的窗沿?还是——

哗啦啦啦!

紧接着是塑料外壳碎裂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下坠的势头被猛地一阻!我砸穿了什么东西!

剧痛席卷全身,但意识却异常清醒——我没直接摔在地上!

我砸在了一个巨大的、老式的空调外机架上!那锈蚀的支架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瞬间变形、断裂!

但就是这短暂的一阻,救了我的命!

下坠的速度骤减,我跟着断裂的支架和外机一起,继续向下掉落!

砰!

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肩膀着地,整个人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最后重重撞在一个巨大的绿色塑料垃圾桶上才停下来。

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右手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胸前的绷带。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撞空,我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抽气,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全是自己粗粝骇人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看到一小片被楼宇切割的、污浊的夜空,和医院侧楼冰冷的水泥墙面。

……活下来了?从四楼跳下来,没死?

巨大的恍惚感笼罩了我。

啪嗒。

一个细小的、不属于我的金属物件,从我被扯破的病号服口袋里滑落出来,掉在脸旁的地面上。

是一枚染血的、略微变形的黄铜弹壳。

是那个年轻警察在搏斗中……塞进我口袋的?!在最后那一刻?!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是他用命换来的、留给我的线索?!

还不等我从这巨大的震惊和悲恸中回过神——

头顶上方,四楼那个被我撞破的窗口,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出现。

他的一半身体探出窗外,冰冷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我所在的位置。距离和黑暗让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那股实质般的、居高临下的杀意。

他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刻意瞄准,握着消音手枪的手臂随意地向下一点。

噗!

一声轻微的枪响。

我脸旁的水泥地猛地炸开一个小坑,碎石屑溅到我脸上,生疼!

他在试射!修正弹道!下一枪就会打爆我的头!

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垮了疼痛!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旁边翻滚,撞开那个歪斜的垃圾桶盖子,几乎是把整个身体塞进了堆满医疗废料的垃圾桶后面!

噗!噗!

又是两枪!子弹狠狠打在绿色的塑料桶壁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桶身剧烈震动,里面的废物发出令人作呕的挤压声。

垃圾桶暂时挡住了视线和子弹。

但我知道,这坚持不了几秒。他很快就会下来,或者找到更好的射击角度。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浑身剧痛,左臂可能骨折了,软绵绵使不上力。只能用膝盖和一只左手,极其狼狈地在冰冷的地面上爬行,向旁边更深的巷道阴影处挪动。

头顶没有再次传来枪声。

只有一种……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沙沙声,从楼壁传来。

我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个黑色的身影,并没有选择从楼梯下来。他正利用窗台、外墙的微小凸起和老旧的排水管道,像一只巨大的壁虎,以一种非人的、让人心惊胆战的速度和敏捷,直接从四楼外墙向下攀爬!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转眼就已经下到了二楼的高度!

他根本不在乎是否被人看见!那种绝对的自信和专业的渗透能力,令人窒息!

我连滚带爬,终于挪进了两栋楼之间更狭窄的黑暗巷道。这里堆满了废弃的床架、桌椅和黑色的垃圾袋,臭气熏天。

这是我唯一的屏障。

我蜷缩在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皮柜后面,拼命压抑着喘息和因疼痛而忍不住的呻吟,全身冰冷,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耳朵竖起来,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声响。

夜风吹过巷口,卷起一个破塑料袋。

远处街道传来模糊的车流声。

那外墙攀爬的沙沙……消失了。

他下来了。就在附近。可能就在巷口。

他在哪里?他在听?在看?

黑暗的巷道,成了他完美的猎场,而我,是那只受伤待宰的猎物。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我却不敢抬手去擦。

突然!

吱嘎——

我身后不远处,一个原本虚掩着的、通往医院内部的后勤通道铁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推开了。

一道狭长的、昏黄的光带投射进巷道,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推着垃圾车的身影,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似乎准备开始夜间的清理工作。

机会!

我几乎要叫出声,想向他求救!

但就在那一刻,清洁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了巷口我藏身的方向。

他的目光,越过我藏身的铁皮柜,看向了巷口阴影处。

他的动作顿住了。

推着垃圾车的手,缓缓松开。

然后,在昏黄的光线下,他极其缓慢地……举起了双手。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彻底的、认命般的苍白。

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从后面悄无声息地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那个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墙壁阴影里分离出来的鬼魅,就站在他身后。

消音手枪的枪口,稳稳地顶着他的头颅。

杀手甚至没有看我藏身的方向。

他只是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对着清洁工身后昏暗的通道里,轻轻勾了勾手指。

像是在召唤什么。

通道深处,阴影蠕动。

又一个穿着同样黑色作战服、体型略矮一些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

第二个杀手。

他手里没有拿枪,而是提着一个银色的、医生常用的那种冷藏箱。

他看也没看那个吓得几乎瘫软的清洁工,目光直接越过他,精准地落在我藏身的铁皮柜方向。

然后,他打开了冷藏箱的盖子。

一股冰冷的白雾逸散出来。

他从里面取出的,不是药品。

而是一支已经灌装了某种无色透明液体的……大号注射器。

针头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他的目光,穿过黑暗,锁定着我。

一步步,不紧不慢地。

走了过来。

而那个用枪指着清洁工的杀手,依旧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封锁着唯一的出口。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不,他们不是要杀我。

他们……要活捉我。

用那支看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的注射器。

冰冷的绝望,如同水泥,瞬间灌满了我的胸腔。

第十一章 冷藏注射

那支注射器。

针头细长,闪着幽冷的寒光。针管里无色的液体,在巷道昏暗的光线下,像凝固的死亡。

提着冷藏箱的杀手,步伐稳定,无声无息。他的目光穿透铁皮柜锈蚀的孔洞,仿佛早已将我锁定。每一步靠近,都像踩在我疯狂悸动的心脏上。

身后,另一个杀手用枪指着清洁工,像一尊门神,堵死了唯一的、渺茫的生机。清洁工僵立在原地,高举的双手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濒死的呜咽声。

完了。

彻底的、毫无希望的绝境。

被抓住,被那不知名的液体注入身体……下场可能比直接枪杀可怕百倍。他们会拷问?会利用我威胁林薇?还是会把我变成屏幕上那样……空洞微笑的木偶?

不。绝不!                                                 

与其那样,不如……

我猛地扭头,目光扫过身旁。肮脏的地面,散落的碎砖,还有一个半埋在垃圾里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物体——像是一截断裂的自行车车架,一端带着尖锐的断口。

求死的疯狂念头,混合着最后一丝反抗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

我伸出还能动的左手,死死抓住那截冰冷粗糙的金属车架,将它尖锐的一端对准自己的脖颈动脉!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这个动作似乎极其出乎杀手的意料。

那个正走来的杀手脚步顿了一下,帽檐阴影下的眉头似乎微微皱起。他空着的左手抬起,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但脚下的步伐并未停止,反而加快了一丝。

他怕我自杀?他们需要我活着?

这个发现让我更加坚定了决心!

别过来!我嘶哑地低吼,金属的尖刺已经抵住了脖子上的皮肤,冰冷的触感和轻微的刺痛感传来,再过来我就……”

我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个被枪指着的清洁工,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他原本因极度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突然停止了抖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高举的双手。

这个动作是如此突兀,以至于用枪指着他的那个杀手都微微一怔,枪口下意识地随着他手臂的下落而移动了寸许。

就是这寸许的移动!

清洁工动了!

快得如同鬼魅!

他放下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狭长、黝黑、毫无反光的特制陶瓷刮刀!顺势向上猛地一撩!

目标不是杀手持枪的手,而是他因为枪口移动而暴露出的、战术背心与腋下之间那一道微小得几乎不存在的空隙!

角度刁钻!狠辣至极!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利刃切入皮肉的闷响!

呃!持枪杀手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哼,身体猛地一僵!腋下的剧痛和突然的神经断联,让他持枪的手臂出现了瞬间的失控和下垂!

几乎在同一瞬间!

清洁工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下一滑,避开可能反击的枪口,左手手肘如同铁锤,狠狠向后撞向杀手的裆部!

同时,他握着刮刀的右手手腕一拧一抽!

动作行云流水,狠辣果决,完全不是一个清洁工该有的身手!

持枪杀手遭受双重打击,身体痛苦地蜷缩,持枪的手彻底失去准头。

而那个正走向我的杀手,反应快得惊人!在同伴遇袭的刹那,他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注射器,银色冷藏箱哐当落地,注射器在垃圾堆里滚落消失。他的右手闪电般摸向肋下的枪套!

但清洁工——或者说,伪装成清洁工的人——根本没有给他拔枪的机会!

在撞裆、抽刀的同时,他的身体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如同旋风般猛地拧转!那把滴着血的陶瓷刮刀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直刺向第二个杀手的咽喉!

第二个杀手被迫后撤半步,拔枪的动作被打断,只能抬起左臂格挡!

嗤啦!

战术服被割裂,鲜血迸溅!

但这也为他争取到了零点几秒的时间!他的右手终于握住了手枪枪柄!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完全没有消音的巨大枪声,猛然从巷道深处炸响!

声音来源极高!是狙击手?!

一枚子弹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呼啸而至,精准地打在第二个杀手刚刚抽出半截的手枪上!

啪!

火星四溅!

那把手枪直接被巨大的动能打得变形脱手,旋转着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又弹落在地!

第二个杀手闷哼一声,握枪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他惊骇地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那是医院侧楼的一个通风管道出口,一片深邃的黑暗。

伪装清洁工没有半分停顿,抓住对方枪械被毁、心神震动的瞬间,揉身再上!刮刀如毒蛇吐信,专攻关节、韧带、眼睛等防护薄弱之处!逼得对方连连后退,只能徒手格挡,瞬间多了好几道血口子!

而那个腋下受伤的杀手,试图举枪,但受伤的手臂根本不听使唤,枪口乱晃。

巷道深处,那个通风管道口,一个模糊的黑影晃动了一下。冰冷的狙击镜反光一闪而逝。

一种无声的威慑。

他不敢再动。

局势在瞬息之间,惊天逆转!

我僵在原地,左手还死死攥着那截抵住脖子的金属车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暴烈至极的变故。

他们不是一伙的?!

这个清洁工是谁?!通风管道里的狙击手又是谁?!

在我愣神的功夫,那个伪装清洁工已经彻底压制了第二个杀手,一记沉重的手刀精准地砍在他的颈侧。杀手眼睛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

清洁工看也没看地上的对手,甚至没有去理会那个腋下受伤、仍试图挣扎的枪手。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扯掉头上的帽子和假发,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和一张沾着些许污渍、却线条硬朗、眼神锐利如鹰的脸。

竟然是个女人!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瞬间钉在我身上,语速极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想活命,就扔掉那破烂,跟我走!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强大的、令人下意识想要服从的力量。

现在!

第十二章 鹰与枭

现在!

那两个字像出膛的子弹,带着硝烟味和不容置疑的力道,射穿我混沌的恐惧。

女人的眼睛在巷道昏光下亮得骇人,像瞄准镜的十字准星,死死锁着我。她脸上沾着污渍和溅上的血点,呼吸微促,但握刀的手稳得像焊死的钢架。她身后,那个被砍晕的杀手瘫软在地,另一个则僵在原地,腋下血流如注,不敢妄动——远处通风管道里,那支看不见的狙击枪,是悬在所有人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跟我走?

跟她去哪?她是谁?

巨大的疑虑和持续的战栗让我僵在原地,左手还愚蠢地攥着那截抵住脖子的破车架。

女人眉头狠狠一拧,显然没时间也没耐心跟我耗。她闪电般上前一步,不是冲我,而是脚尖一挑!

地上一块半截砖头被她精准挑起,呼啸着砸向那个受伤杀手持枪的右手!

砰!

啊!杀手吃痛惨叫,本就无力握稳的手枪终于脱手飞出!

几乎同时,女人看也没看结果,身体猛地回旋,一个凌厉迅猛的侧踢,狠狠踹在我藏身的那个巨大铁皮柜上!

哐!!!

巨大的轰鸣震得我耳膜发麻!生锈的铁皮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后平移了十几公分,重重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又弹回来少许,恰好将我彻底暴露在外,也挡住了那个受伤杀手可能的扑击路线。

走!!她再次低吼,这次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和怒意,一把抓住我还能动的左臂。她的手指像铁钳,力量大得惊人,几乎是将我从地上硬生生拖拽起来!

剧痛从多处伤口同时爆发,我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但求生的本能,以及眼前这唯一看似并非夜枭的势力,让我咬碎了牙,踉跄着跟上她的脚步。那截破车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拖着我,不是冲向巷口,而是直奔那扇她刚才出来的、通往医院内部的后勤通道铁门!

通风口!掩护!她头也不回地朝巷道深处喊了一声,声音在狭窄空间里碰撞回荡。

没有回应。但那种被狙击镜锁定的冰冷感,倏地消失了。

砰!

她一脚踹开虚掩的铁门,拽着我冲了进去,反手重重将铁门甩上!门外传来铁门闩落下的沉重撞击声——暂时挡住了外面的危险,也把我们封在了里面。

眼前是一条更加昏暗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洗涤剂和食物馊水混合的复杂气味。管道在头顶纵横交错,发出嗡嗡的低鸣。这里是医院不为人知的内脏区域。

你到底是谁?我喘着粗气,喉咙如同吞过火炭,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左臂被她拽得生疼,右手的伤更是痛得快要失去知觉。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她速度极快,拖着我熟门熟路地在迷宫般的管道和堆积的杂物间穿行,脚步放得极轻,耳朵却像猎犬般微微动着,捕捉着四周任何一丝异响。

你可以叫我鹰眼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没时间解释太多。你被夜枭盯上了,他们想要活口,或者你的尸体。我们截获了部分通讯,但来晚一步。

鹰眼?截获通讯?我们?

你们是警察?安全部门的?我急切地问,心底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如果是官方力量,林薇也许……

不是。她干脆利落地打断我的幻想,语气冷硬,别问。知道越多死越快。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着,并且闭上嘴,跟上我。

心猛地沉下去。不是官方力量?那他们是谁?为什么救我?

通道前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推车的轮子声。

鹰眼猛地停下,将我狠狠按进一个堆放脏污床单的清洁车后面阴影里,自己则像一片叶子般贴墙隐匿,呼吸几乎消失。

两个真正的医院清洁工聊着天,慢悠悠地推着车从岔路走过,丝毫没有察觉近在咫尺的我们。

等他们走远,鹰眼再次拽出我,继续深入。

我老婆林薇!她在我家!有危险!那些杀手!那个监控!我抓住间隙,用气声急促地诉说,巨大的焦虑灼烧着五脏六腑,必须救她!求求你!

鹰眼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你家地址?

锦绣花园31702

她沉默了一下,速度丝毫未减,空着的左手极其迅速地在腕部一个类似智能手表的小型设备上操作了几下,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信息已转发。有人会处理。她语调和她的表情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别抱太大希望。夜枭出手,很少留活口。尤其是……被确认污染的目标。

污染?这个词让我浑身一寒。是指那种空洞的眼神和诡异的微笑?

什么意思?!什么是污染?!她到底怎么样了?!我情绪激动起来,试图挣脱她的手。

她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狠狠剐了我一眼:想见她,就先保住你自己的命!你是目前唯一的活体样本和线索!你死了,一切都完了!

活体样本?线索?我?

不等我消化这些话,她突然再次将我猛地推开,这次是推进一个敞着门的、布满管道的设备间!同时她自己也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通道远处,传来一阵截然不同的、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步伐沉重,带着某种金属的摩擦轻响,像是……穿着重型防弹衣?

不是医院保安!更不是警察常规的巡逻队!

鹰眼贴在门缝上,屏息观察,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甚至……闪过一丝罕见的忌惮。

妈的…‘清道夫来了…”她极低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棘手的意味。

清道夫?又是什么?!

外面的脚步声在靠近,似乎在检查每一个房间和岔路。一种专业的、冷酷的搜索态势。

鹰眼迅速扫视这个狭小的设备间。到处都是管道和阀门,几乎没有藏身之处。只有一个巨大的、通向楼上的垂直管道井,锈蚀的铁梯向上延伸,没入黑暗。井口盖板被掀开放在一边,像是平时维修用的。

上面的脚步声也正在逼近!我们被堵死在中间了!

鹰眼当机立断,指了指那个黑洞洞的管道井:上去!快!

我看着那陡峭垂直、深不见底的铁梯,又看看自己剧痛无力的右手和几乎散架的身体,头皮一阵发麻。

…”

不想被清道夫做成标本就上去!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语气凶狠,不容任何反驳。她率先抓住铁梯,敏捷地向上攀爬了几格,然后回头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催促我。

标本?!这两个字比任何威胁都有效!

我咬紧牙关,用左手死死抓住冰冷粗糙的铁梯横杆,左脚踩上去,受伤的右臂只能虚软地搭着,每向上移动一格,都牵扯得全身伤口撕裂般疼痛,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病号服。

下面的搜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设备间门外!

鹰眼在上面压低声音催促:快点!

我拼命向上爬,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

设备间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缓缓拧动了。

门,即将被推开。


第十三章 管道亡途

门把手转动发出的细微咔哒声,在充斥着管道嗡鸣的设备间里,清晰得如同丧钟。

我悬在冰冷的铁梯上,心脏骤然缩紧,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凉。向上看,鹰眼已经敏捷地爬上去一截,身影没入管道井上方的黑暗里,只有她压抑急促的呼吸声传来。向下看,那扇薄薄的铁皮门正在被推开一条缝隙,外面手电的光柱已经扫了进来,照亮了下方的地面和堆积的杂物。

无处可躲!

就在门被彻底推开的刹那!

——!!!

头顶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刺耳尖锐的高频噪音!像是某种工业用的超高频喇叭被瞬间开到最大功率!

声音通过金属管道井壁疯狂放大、传导,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直刺脑髓!

呃啊!我惨叫一声,左手几乎抓不住铁梯,脑袋像要炸开一样剧痛,整个世界瞬间变成了嗡嗡作响、天旋地转的炼狱!

下面刚推门进来的清道夫显然也遭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音波攻击首当其冲!几声压抑痛苦的闷哼传来,手电光柱剧烈摇晃,伴随着踉跄后退和碰撞杂物的声音!

走!!鹰眼的声音从上方的黑暗里传来,被巨大的噪音扭曲得变了形,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做了什么?!启动了某种声波武器?!

剧痛和眩晕让我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动着身体,左手拼命抓紧,左脚疯狂地向上蹬踏,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挪动!每一下都牵扯着右手的伤,痛得我眼前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下面的混乱持续着,高频噪音还在持续肆虐,但似乎有适应和调整的迹象。沉重的脚步声试图重新逼近管道井口。

砰!砰!

两声突兀的、巨大的爆响!不是枪声,更像是……某种强光爆震弹?!

刺眼的白光即使背对着也能感受到瞬间的亮度,巨大的声响甚至暂时压过了高频噪音!下方传来更严重的混乱和咒骂!

鹰眼还有后手!她在用一切手段阻滞追兵!

快!到顶了!她的喊声再次传来,似乎近了一些。

我拼命抬头,看到上方隐约出现了一个横向的管道出口,鹰眼的身影正探出来,向我伸出手。

就差几步了!

我憋住最后一口气,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向上窜了几格!

就在我的左手即将够到鹰眼伸下来的手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致命寒意的破空声,从下方猛地袭来!

不是子弹!是某种弩箭之类的玩意儿!擦着我的小腿外侧飞过,狠狠钉入了上方的管道壁,箭尾兀自颤抖!箭头上似乎闪烁着诡异的蓝光——麻醉剂?还是毒药?!

他们动用了非致命武器!还是要抓活的!

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鹰眼猛地一探身,险之又险地抓住了我左手的衣袖,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将我猛地向上提起!

我的身体撞在管道边缘,痛得几乎晕厥,但终于被她连拖带拽地拉进了那个横向的管道里!

这是一条更加狭窄的通风管道,仅容一人匍匐前进。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壁,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向前爬!别回头!鹰眼急促地命令道,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和紧张而更加沙哑。她迅速将一个什么东西扔下了垂直管道井——像是个黑色的、香烟盒大小的方块。

然后,她猛地将管道井的盖板拉上、扣死!暂时隔绝了下面的空间。

但几乎在盖板合上的瞬间!

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从下面的盖板传来!那些清道夫正在暴力破拆!

走!鹰眼推了我一把。

我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用左手和膝盖在狭窄肮脏的管道里拼命向前爬行。灰尘被搅起,呛得我连连咳嗽,呼吸更加困难。鹰眼紧随其后,动作明显比我敏捷得多。

管道向下倾斜,又向上延伸,岔路极多,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属迷宫。鹰眼似乎对这里极其熟悉,不断低声指挥方向:左转直走右边那个小的入口钻进去!

身后的撞击声和噪音似乎被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但那种被追赶的压迫感丝毫未减。

刚才那是什么?我一边艰难爬行,一边喘着粗气问。

高频驱散器加震撼弹,小玩意儿,拖不了他们多久。鹰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冷静得可怕,“‘清道夫夜枭的内部清理小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专门处理我们这样的杂质。被他们黏上,很麻烦。

杂质?我们?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我再次问出这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前面是一个向上的陡坡,我爬得异常吃力。鹰眼在后面推了我的脚一下,助了一把力。

我们是一群不想被夜枭吞掉的倒霉蛋。她的回答依旧含糊而冰冷,帮你,是因为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还活着。你有价值。

价值?因为那个夜枭协议的电脑?因为我是活体样本

那我老婆呢?!她也有价值吗?!你们的人到底有没有——”我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闭嘴!鹰眼猛地低喝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度的不耐和别的什么?集中精神爬!想活命就节省体力!很快就没空想这些了!

她的话音未落——

——————!!!

整个医院内部,刺耳的火警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疯狂地响了起来!声音通过管道壁传导,震耳欲聋!

红色的应急灯在管道前方远处闪烁起来,将灰尘染上一层不祥的色彩。

反应真快…”鹰眼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们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封锁程序!想把我们闷死在这里!

火警?是真的失火,还是清道夫或者夜枭为了逼我们出去的手段?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瞬间恶化到了极点!

通风管道很快就会被浓烟灌满!或者被系统强制关闭!我们必须立刻出去!

跟上!快!鹰眼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急促。她超过我,爬到前面带路,速度更快了。

警报声震得人头昏脑涨。管道开始感受到细微的震动,似乎整个医院的消防系统都在启动。

爬了不知道多久,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一个通风口的百叶窗。窗外,不是医院内部,而是……夜空?还有隐约的城市灯光?

到了!鹰眼快速爬到百叶窗前,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多功能工具,几下就撬开了固定的卡扣。

她推开百叶窗,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带着城市特有的味道。外面是一个狭窄的平台,似乎是医院主楼某个侧面的设备检修台。

出去!她命令道,自己先钻了出去,然后回身拉我。

我艰难地爬出通风口,重新站到露天环境下,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右手传来的剧痛几乎让我晕厥。我们所在的位置很高,几乎与之前病房的楼层齐平,脚下是数十米的高空,冷风呼啸。

鹰眼迅速观察四周。下方已经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医院内部嘈杂一片,人员正在疏散。但这个偏僻的侧楼平台,暂时还没人注意。

这边!她拉着我,沿着狭窄的平台向一侧移动。平台尽头连接着一座相对低矮一些的附属楼的屋顶。

我们必须从这座楼跳到那座楼的屋顶上去!

看着脚下深渊般的落差,我头皮发麻。

跳过去!只有三米多!没问题!鹰眼指着对面屋顶的边缘。对她来说可能轻而易举,但对我现在这个状态……

我的手…”我看着自己无力垂落的右臂,脸色惨白。

那就用命跳!鹰眼根本不给犹豫的时间,语气粗暴,他们很快就会搜到这里!跳!

她作势就要推我。

就在这时——

咻!

又是一声细微的破空声!

但这次,不是从后面,而是从侧面更高的主楼某个窗口袭来!

目标不是我!

是鹰眼!

她反应快到了极致,听到声音的瞬间就猛地侧身规避!

但距离太近,来袭速度太快!

那枚闪烁着蓝光的弩箭,没能命中她的要害,却狠狠扎进了她抓住我左臂的那只手的上臂!

嗯!鹰眼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箭头上的药剂显然立刻发挥了作用!

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暴怒,猛地抬头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主楼一个漆黑的窗口,那里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该死的内鬼…”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已经开始发飘,身体摇晃了一下,抓住我手臂的手指力量在迅速流失。

而下方,已经有强光手电照了上来!隐约传来喊声:上面!侧楼平台有人!

我们暴露了!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唯一的队友中了麻醉弩箭!

鹰眼眼神一狠,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她用尚未完全麻木的另一只手,猛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巧的、像是遥控器的东西,塞进我左手里,手指颤抖却用力地按住我的手指,让我握住它。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语速快得模糊,却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对面屋顶水箱后面逃生索按下红色按钮会有人接应告诉他们…‘钥匙’……”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话未说完,抓住我手臂的手彻底松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平台上,昏迷过去。

那支弩箭的尾羽,在她手臂上微微颤抖。

我孤零零地站在狭窄的高空平台边缘。

左手握着那个冰冷的、带着她体温的遥控器。

脚下是深渊。

对面是三米外的屋顶。

身后和侧面,是正在合围的、未知的敌人。

鹰眼最后未说完的话,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钩子,悬在我的眼前。

钥匙’…

在哪里?!

(未完待续,请等候)

发布日期:2025/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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